【玉寒】春风归（三）
春风归
15.
李寒衣等了许久，上面的人才终是下了阁。
是走下来的。
“这次是你赌输了。”李寒衣瞥了眼旁边的尹落霞，这人刚刚见赵玉真上了十五层，就连忙跑下来又非要跟她打赌，恰好当时李寒衣等得无聊，竟真的应了她的赌约。
结果这两口子说的话一模一样。
“他不会输的，他可是赵玉真。”
“世人称我落霞仙子又如何，终是不及某人称你的小仙女。”
赌输了的尹落霞倒也不恼，反倒还略带调侃的回了李寒衣一句。
只见仙女骤然红了耳根，而后又不动声色的拿胳膊肘怼了怼她。
哟哟哟，还害羞了。
“小仙女，我闯完了阁，可以娶你了！”
赵玉真刚看到她，便急忙蹦蹦跳跳的往这边儿赶，仿佛稍晚了一步，她人就跑了。
“说什么呢！”
司空长风拿枪杆子朝他脑袋上一砸，而后继续念叨着：“纳采、问名、纳吉、纳征、请期、亲迎。这些六礼里边一步都不能省！这才闯完了阁，就惦记上了娶亲，你以为我们雪月城是……”
李寒衣倒是没管那边司空长风的唠叨，只是拉起赵玉真的胳膊，看他那个被捅成筛子的道袍。
“怎么打成这样？”
赵玉真忙道：“放心，没受伤。”
话虽如此，但李寒衣还是不着痕迹地瞪了司空长风好几眼。
“寒衣你这……还没嫁过去呢。”
司空长风又叹了口气，他这真是担着师弟的名，操着老父亲的心。
“长风说得不错，纵我雪月城身处江湖不拘俗礼，但赵真人这个态度我们还是要看的，娶人可以，六礼一个都不能少。”
“纳采、纳征之礼来时我已交由雪月弟子。至于问名……寒衣的生辰八字我已知晓，虽说八字相合我也能算，不过修道之人有所避讳，有‘命不自算’一说，是以当年师父仙逝之前曾卜算过我二人的姻缘。
“‘风弄竹声，只道金佩响；月移花影，疑是玉人来。①’是为大吉。”
“你这道士还真是作弊。”
司空长风也笑了，又道：“莫不是这问期也是你算出几个现成的良辰吉日出来让我们选吧？”
赵玉真闻言摇了摇头。
“婚期之事我听寒衣的，只要是她选的日子，都是良辰吉日。”
16.
婚期是李寒衣定下的。
十月初一，寒衣节。
司空长风觉得似是有些不妥，不能因为她名为“寒衣”就真的定在寒衣节了。
对此，百里东君则是笑道：“放心，寒衣那丫头，有自己的打算。”
凉风率已厉，游子寒无衣。
赵玉真很少唤李寒衣名字，大多情况下，都以“小仙女”、“桃花”称呼她。
或许，成婚后，又要多上一个“娘子”。
常言道，人如其名，一个人的名字往往影响他的命数变化。
这个道士啊，对她总是小心得很，他怕他心心念念的小桃花啊，真的会如她的名字那般，成为一个寒无衣的游子。
不过李寒衣本人其实很喜欢这个名字。
这可是她爹娘赠予她的第一件礼物。
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，她爹爹最信这套说辞，硬是劝了她娘好半天，给她取了这个名字。
“爹爹的小棉袄、小寒衣。”
“娘不求你日后武功如何，只愿你天寒有衣穿，觅得良人暖。”②
寒衣节，祭祖节。
都说寒衣节这天亡人会回来取后代烧祭的寒衣，那……他们也会回来的吧。
“爹，娘，女儿觅得良人了。”
17.
那剑心冢冢主李素王今日发了好大的脾气。
外孙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，按理来说不应该啊……
大小姐带回来一个男人。
……
她还同冢主说那人是他外孙女婿。
……
那就对了。
“你娘你娘就是这样，现在到了你也是这样，成心气我老头子是吧！”
赵玉真连忙倒茶。
“外公，消气……”
“谁是你外公！”
嘴上虽是那么说着，可还是喝了他递过来的茶。
李素王又瞧了眼赵玉真。
瞅着倒是稍微比雷家那小子强点。
“你，给我过来。”
李寒衣闻言，倒是没说什么，乖乖跟了过去。
“当年你娘就是这样，把人带了回来，不由分说的就跟雷家那混小子成了亲……
“你娘原本也同你一样，整日都在剑心崖练剑，好像除了剑什么都不在乎……
“但后来那混小子把她娶了，还说什么家国大义，惹得你娘也动了心，进了天启，最后还丧了命……
“老头子我怕啊，我已经没了一个女儿，不能再失一个外孙了……”
老人说着竟低低的啜泣起来。
李寒衣微微俯下身，微微拢过老人的身体，一边抚着他的背，一边同他念叨。
“我是李寒衣，他是赵玉真，我们不是李心月和雷梦杀，孙女现在一切都好，我们以后还会去走很多的路，看很多的景。青城山困不住他，雪月城也绊不住我，我比我娘要幸运。”
见老人情绪缓和了些许，李寒衣继续说道：“孙女同你保证，此生再不踏入天启城。”
18.
十月初一，寒衣节，宜嫁娶。
雪月城。
“来来来，师兄送你个好东西。”
成亲当天，百里东君故作神秘地将身着喜服的赵玉真拉到一棵桃花树下，又递给他一把小铲子。
“自己挖。”
赵玉真今日开心，也没问为什么，竟真的挖了起来。
是三坛酒。
“此酒名花雕，又名女儿红。”
闻言，赵玉真眼眶蓦地红了，虽说先前他未曾下过山，但对于那些民间习俗却也是有所了解的。
“这三坛酒，一坛是寒衣爹娘酿的，一坛是我师父酿的，还有一坛是我酿的。最好喝的那坛是我酿的，最难喝的那坛是师父酿的。至于她爹娘酿的那坛……大抵是甜中带咸的吧。”③
百里东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突然就笑了。
“如今这三坛酒可就都交给你了。”
19.
司空长风是头一次背李寒衣，大抵也是最后一次了。
这一背就有点舍不得放下来了。
“师姐，再看看这雪月城吧。”
司空长风倒是头一次这么痛快的喊她师姐。
“你这说得好像我嫁了人就不回来了似的……好歹我也是个二城主……我娘留下的青龙令牌我还没能交给小桀，也不知道他如今在雷家如何……”
往日里都是李寒衣说司空长风磨叨，结果今日磨叨的反倒成了她。
“也不知他长大后要是知道了自己姐姐出嫁他没能来送上一趟，反倒便宜了我这个做师弟的，会作何感想。”
司空长风顺着她的话头接了下去，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想起来自己家的闺女，虽说千落现在还小，但一想到姑娘长大总会嫁人，就没来由的惆怅。
就像他的这个小师姐，也算他看着长大的，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臭道士拐走，嫁人了。
正寻思着，赵玉真就来了。
司空长风叹了口气，把人交到了他背上。
“往后对她好点啊。”
往后，往后。
他们会有很多个往后。
“娶媳妇咯。”
赵玉真背着她边跑边喊。
“傻子。”
李寒衣环在他身上的手又紧了紧，笑骂着。
20.
“上关花，下关风，苍山雪，洱海月。这就是我们雪月城，你看青城山虽然很美，但哪里比得上我们雪月城啊。”
“雪月城的确很美，但于我来说，上关花不如肩上桃花，下关风不如拂面春风，苍山雪不如眉间霜雪，洱海月不如眼前皓月。”
“油嘴滑舌。”
“分明是肺腑之言。”
有你之处，所见所念皆为美景。
21.
正文已完。
欲知后事，静待番外。
注
①“风弄竹声，只道金佩响；月移花影，疑是玉人来。”语出《西厢记》，感觉这句和小仙女第三次上青城山，小赵似有所觉却并未发现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抓住了机会，便是上上吉的姻缘。
②如果李心月活着，对赵玉真这个女婿自是满意的。
③酒仙酿的酒自是最好喝的，师父酿的酒最难喝算是百里的调侃，爹娘的酒里有不舍的眼泪，有期盼女儿幸福的希冀自是有咸有甜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