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玉寒】春风归·番外（四）
春风归
这几日，雪月城苍山上，难得的比往常多了几分人间气。
上关花，下关风，苍山雪，洱海月。雪月城景致犹以这风花雪月四景闻名，而其中最美的便是这“苍山雪”。
前人有诗赞曰：“点苍山，十九峰，峰峰巧削玉芙蓉，炎天赤日雪不融。”
苍山的雪即便是酷暑盛夏亦不能消融半分，自山下远远望去，百里点苍，层层银装，仿若仙人所居之处。加之李寒衣向来喜静，平日里皆于苍山独居，外人更是鲜少来访，使得本就格外幽静的苍山又冷淡了几分。
“多少年了，难得见你这里这么热闹。”司空长风看了眼院外跟雷无桀显摆离火阵心诀的赵玉真，继续说道：“早就和你说了，你又不是那洛青阳，你的山水剑意就应该多带点人间气。”
“之前苍山上也没他们啊……”李寒衣这回倒是难得没有反驳他，“我所修练的止水剑法，本就要求心如止水，可自从遇到了他，我便再不能做到心如止水……既已修不了心如止水，那我偏要以这多情一剑入神游。”
“你啊……赵玉真那个当道士的都没去练什么断情绝欲的剑法，你又何苦为难自己。而今这般多好，不能心如止水那便从心所欲吧。”
话落，司空长风轻拍了拍李寒衣的肩膀，又言：“赵玉真来雪月城那日，雷无桀那孩子找过我，问了我许多关于你的事。他问我这些年你在雪月城过得好不好，又是什么时候成得亲，那赵玉真待你如何、有没有欺负你……我说你在雪月城好歹也是个二城主，又怎么会过得不好，还告诉他，你成亲那年他年岁尚小，自你父亲被雷家除名之后，又不好回雷家那边看你，至于赵玉真……我只同他说，要知道一个人心性如何，待人如何，不能光听旁人的只言片语，要好好相处之后才能明了。”
只见那边赵玉真以离火阵心诀催院外桃树，又见另一边雷无桀持着听雨剑摘熟透的桃子，再看不远处的赵清宁拿着舅舅给的桃子正吃得开心。
司空长风忽地一笑，道：“看来这小子已经明白了。”
“司空，我还真不是个称职的姐姐啊。”李寒衣也跟着笑道。
“也是个不称职的师姐，你说说这两年你跟师兄，一个酿酒一个练剑，倒是把雪月城的一应事务全都丢给了我。”
“即便如此，我也知道你从未怪过我们。”
“我这个当师弟的都没怪过你，雷无桀是你的亲弟弟，又能真的怪你？过几日雪月城百花会，下山来看看吧。不过事先说好了，看花可以，出剑不行！”
“哼，谁稀罕。”
她已见过了此间最美的桃花，此后再见旁的花卉只觉艳俗至极，不值一看。
“你不稀罕我还舍不得这些花儿呢。”司空长风知她性子，倒也随她了。
雪月城，百花会。
司空长风没等来李寒衣，倒是等来了另一位故人。
“美人如雪，纯洁高雅，能被称为美人的人，世间可不多见。就像这雪月城虽大，但我也只见过两个美人。只可惜一个喜欢赌博，一个脾气太差，而且都不来这百花会。”故人叹着空有佳酿无美人，和他论着雪月美人。
“你这话有本事当着她们面去说。”
“那可不敢。美人之怒，瞬间倾城。”
这边雾雨轩上司空长风同故人饮酒论美人，那边楼下自雪月美人而起的争执却在这些少年人中悄然发生着。
眼见那冲突隐隐有出乎预料之势，故人按剑欲发，却见忽有一道剑气自远方携百花袭来。
“月夕花晨？”
故人目露惊喜，司空长风却未曾理会，直接拍案而起，低低暗骂了一声：“真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！一来就把我这百花会给薅秃了！”
再之后，这场百花会闹剧就在故人的琴音、萧瑟的笛声、唐莲的高歌以及雷无桀同叶若依的剑舞之中落下了帷幕。①
一曲终了，故人忽然轻叹：“有故人要到了。”
“这回不跑了？”司空长风笑问。
故人只是轻笑着吟了一首诗词：“牡丹含露真珠颗，美人折向庭前过。含笑问檀郎，花强妾貌强？檀郎故相恼，须道花枝好。一向发娇嗔，碎挼花打人。”②
“这都嫁了人了，要是再追着我满城跑，怕是这五大剑仙就只能剩四个了。”
“你若是再这般满口胡言，怕是明日儒剑仙谢宣的讣告就能传遍整个江湖了。”
瞧瞧，这就叫说剑仙剑仙到。
李寒衣还是戴着她往日的那个面具，旁人自是见不得她面上的情绪。
跟于她身后的赵玉真却未曾在意谢宣，只借着方才谢宣吟的那首词，调笑着问她：“娘子，花强妾貌强？”
李寒衣佯作恼怒：“怎的？你也想‘碎挼花打人’了？”
“远来即是客，娘子可莫要再为难谢兄了。”这话说得，俨然是把自己放在主人位置上了。
“但使主人能醉客，不知何处是他乡。不若赵兄同在下小酌一杯？”
死书生，凶婆娘，臭道士。③
而今也是难得的故人重逢。
五大剑仙中，怒剑仙常居塞外，孤剑仙独守一城，儒剑仙游戏人间，道剑仙不下青城，雪月剑仙独居苍山。在江湖的诸多传闻中，这几位剑仙似乎很少同时出现。
可实际上，其余两位暂且不提，眼前这三位剑仙却是私交甚好。
百晓堂论剑仙以剑势冠名号，可这儒剑仙一身儒生气却并不热衷仕途，道剑仙剑赋道意却只求桃林饮酒，无心求道，雪月剑仙冠一城为名，剑带山水，却不会仅为一城山水而驻足。
这三个人循规蹈矩中又各显叛逆，倒也谈得上志趣相投。
雪月剑仙李寒衣初成名时正是少年心性，常以面具遮貌，着一身男装江湖问剑。
而同被冠于剑仙之名的谢宣和赵玉真都经过了一遭。
说来也巧，一样的问剑，不一样的人，一样的打落面具，结果有的人一见倾心，有的人却是被追着打了十余年。
早些年司空长风还拿这事儿调侃过谢宣。
“我是读书人，欣赏天下美人之颜，亦是替天下人赏之，未曾有过非分之想。赵兄却是幸识桃花一枝春，此后百花无颜色。”
世间的情谊有很多，有的不见如相见，有的未见心已见。
谢宣同李寒衣是前者，同赵玉真则是后者。
当年赵李二人成婚，宴请的宾客不多，却有谢宣的一份。
谢宣和赵玉真就是那时认识的。
彼时谢宣两手空空，未随份子，却提笔赠了新人一联。
上书：诗歌四喜其三句，乐奏周南第六章。④
“昔日孔丘拜师老聃，这儒道本应为一家。我与赵兄素未谋面，却也是神交已久。”
这是当年他同赵玉真说的第一句话。
这一晃，就是十多年过去。
谢宣从他的书箱里掏出了几本书，先是逐一赠给了雪月城几个小辈，到了最后一本，则是转身送给了赵玉真。
“此书名为《雪夜桃花》，以宫廷菜肴为名，却书人间凡尘事，相传是江南才女谢飞宣根据友人经历所著，坊间无售，只此一本。”⑤
赵玉真接了书，心思却全在谢宣方才说过的“宫廷菜肴”上。
“也不知这雪夜桃花是如何做出来的。”
谢宣拍了拍他的肩：“书中自有其详细做法，赵兄大可一试。”
话落，又看向了李寒衣。
“雪月剑仙好大的本事，竟能让道剑仙洗手作羹汤。”
“多嘴！”
司空长风生怕谢宣惹恼了李寒衣，把他剩下那点花儿也给薅秃了，赶紧招呼三人进了雾雨轩雅间。
此间没了外人，李寒衣索性也摘了面具，与其他三人一同斟上一杯酒。
举杯，共饮，四人皆是心照不宣。
“这酒真难喝。”
“自是比不得师兄所酿，将就将就吧。”
“酒仙佳酿自是难得，若是得幸，当饮上一壶风花雪月。”
“我酿的桃花酒也是极好喝的。”
相逢人间凡尘里，不谈庙堂江湖，只论风花雪月！
①原著和动漫有出入，这里按原著来的，因为我感觉谢宣不大可能会去借一个需要嘴对嘴吹的乐器，这个无关洁癖，稍微爱干净点的人都做不到。
②引自唐词《菩萨蛮•牡丹含露真珠颗》简单概括一下，这个词讲的是一个姑娘问自家郎君自己和庭前牡丹花比哪个更好看，郎君逗她，说花比人好看，姑娘佯装生气，把花折碎打在郎君身上。
谢宣以这个词作比，意思是李寒衣现在都嫁人了，要真追着他试剑，赵玉真估计会吃醋，然后问她“我和那个儒剑仙谢宣哪个更厉害？”
万一李寒衣故意来句谢宣比赵玉真厉害，赵玉真醋劲大了，估计会提剑来斩他脑袋。
以上来自于江南才女谢飞宣的脑内风暴👻
③虽然动漫上是“凶女人”，但实际原著里谢宣骂得是“凶婆娘”。这里没有侮辱的意思，只是感觉“凶婆娘”更亲切（？）更口语话一点。
④化用自“诗歌四喜其三句，乐奏周南第一章。”
杜甫《四喜》诗第三句为“洞房花烛夜”
《诗经•国风•周南》第一篇为《关雎》，第六篇为《桃夭》，我感觉比起《关雎》来，小道士和小仙女更喜欢《桃夭》，所以就改了。
⑤确实存在“雪夜桃花”这道菜，为唐宫廷名菜。
大家都猜出来了，这篇的故人确实是谢宣。
目前计划番外应该再有两篇就完结了，再写下去，就成番外比正文多了_(´ཀ`」 ∠)__（虽然现在也快了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