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玉寒】春风归（一）
原著向if线，中篇，正文+番外已完（见合集），是HE，放心入坑。
春风归
1.
青城山福禄庭内有棵桃树，花开之时粉红娇艳，在青城山的一片绿意中反倒成了难得的奇景。
那桃树是赵玉真亲自种上的。
赵玉真四岁时，青城山掌教吕素真曾下山一行，念着自己的小徒弟年岁尚小，正是顽皮，又碍天命不能下山，特意在回山时给他带了一个桃子。
这桃子可真好吃啊，要是以后都能吃上桃子就好了。
四岁的小道士瞅了瞅手中的桃核，陡然想起了师父讲过的一生二，二生三，三生万物。
那就种一种吧，桃树长出来就有桃子了。
许是青城山人杰地灵，小道士只将桃核埋进土里便不再照料，未成想三个月后倒真从那埋桃核的地方长出棵桃苗来。
“快点长吧，快点长吧，快点长大就能结桃子了。”
庭中这棵桃树长势极好，四月桃花夭夭芳菲一片，可小道士却无心赏桃花盛景，只挂念着桃花落了就该结桃子了。
“道法自然，花开有时，花落结果。而今花开正盛，桃花美景最是难得，你倒好，天天盼着什么时候花落结桃子。”
王一行笑着同小师弟调侃，岂料小师弟略一思索，出口却是一片理所当然。
“可是花开一次不就为了最后的结果？我种这树也只是为了吃桃子，若因贪恋桃花之美，遗忘了花落时结的桃子，那岂不是本末倒置？”
“你倒是爱吃桃子……不过这事儿可急不得，顺其自然，欲速则不达，就算你在想吃桃子，也得等到这桃花落了之后。”
自是不急的，赵玉真心想。
待他把那离火阵心诀练好，就算是冬日里想吃桃子也不是什么难事。
2.
世事变化向来无常，就像从无惜花怜花之心的青城道士，因那雪月飞仙一剑爱上了桃花。
“从今以后你就叫桃花了。”
他摩挲着自己刚往桃木剑上刻下的名字，想着这柄剑自他雕出来，陪他习剑修道已有十余年，到现在总算有了个正经适宜名字。
“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名字，就像喜欢她一样。”
这话也不知道是对着剑说的，还是对人说的。
见此，师父斥他：“春心荡漾！”
他轻笑，回答得坦荡：“是年少应当。”
3.
那年冬日，他以桃木剑为引，施离火阵心诀催得满树桃花开，本想着催到桃花谢了结出桃子，却在花开正好的时候，被一个不讲道理的姑娘以剑气薅个干净。
那一剑把他吃桃子的念想破得彻底，却也让他见到了此生最美的光景。
花影疏斜绕剑鸣，人面桃花两相映。
堪称风华绝代。
她是天上仙，却又那般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凡尘俗世，成了他的眼前月。
在她转身离去后，原本光秃秃的枝丫又重新长出了桃花。
道士看了看眼前的桃木剑，又抬头看了看一树芳菲，终是熄了催桃子的心思。
看了这么多年的桃花，偏偏今天开得格外好看。
桃子你慢慢长，让我再多看看这桃花吧。
4.
赵玉真到底是没吃上心心念念的桃子。
冬去春来，满山桃花开。三月之约已过，该来的人却还没来。
青衫道士坐在高墙上，看着庭中桃花开得正好，心想难怪师父同自己说漂亮的女人都喜欢骗人，还是等着吃桃子吧……
“傻道士，还等着吃桃子呢？”
赵玉真顺着声音望去，只见桃花重重间，那日的仙女正站于桃花枝丫上，满眼笑意。
墙头马上遥相顾，一见知君即断肠。①
“小仙女，你迟来了七日。”
“因为去寻这把剑，所以晚来了七天。”
昔日昆仑剑仙所佩，世间至寒之剑，十大名剑中位列第三的铁马冰河。
他的桃花剑恰好内含当年被毁的玄阳剑剑胚，九九为玄，为世间至暖之剑。
它们本就是一对。
“你这柄剑不错啊。”赵玉真笑得开心，意有所指却又未曾挑明。
“一成一败，谓之一劫，自此天地已前，则有无量劫矣。”
忽而群山震动，鸟燕纷飞，百兽惊惶。
“道士，你这是什么剑法？”
“无量剑，无量劫，入此劫之人，生生世世，万劫不复。我有一剑名无量，以无量破万法，以一剑破万剑。”
李寒衣被眼前人激得求胜心起，以一剑铁马冰河御起群山百花，破赵玉真的无量一剑。
“你惊得满山禽兽走，我便引来满山桃花坠！”
而后百花纷落，鸟兽归巢，赵玉真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，笑道：“无量劫不如桃花劫，天上仙不如眼前月。”
师父曾告诫他，命不能自算，但此刻他却似有所感，他的无量劫分明就是这轮眼前月。
无量劫亦是桃花劫，天上仙亦是眼前月。
5.
“我下次来青城山的时候，你随我下山。”
“那我一年后来，要是你师父不允，我就打得他允！”
她还是失约了。
赵玉真等了一年，没等来他的小仙女来接他下山，反倒等来了一个骑鹤的混蛋，掀了青城山的乾坤殿，也断了他的偷天之术。
“在下雷云鹤，我有个兄弟，见了你的剑，说世上武学，最美仍是剑，我也想见一下。”
“你兄弟见到了人间最美一剑，但你见不到了，你会见到人间最怒一剑。”
向来温温和和的道士，第一次生了怒意，动了杀心。
“你若杀了他，道心便毁了……道心毁了，你就再也没有下山的机会了。”
似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，那人自远方而来，携带了些远方的山水气息。
和她身上的山水一样。
而后也不知那人做了什么，他竟隐隐失去了意识。
意识朦胧之际，那个念头也越发强烈。
他想下山，想同她一起，走她走过的路，听她讲她听过的那些坊间奇事，市井传闻。
他想下山，想站在她的面前和她说：“小仙女，既然你不来找我，那我就下山来见你，这一次你可不能再失约了啊。”
6.
阔别已久的重逢往往来得突然。
赵玉真的望气术已经练至大成，未见其人，便能觉其气。
睡梦之际忽然感受到心心念念许久的熟悉气息，也不管夜深露重，起身披上道袍就往外跑。
“她来了！”
她来接他下山了。
出了房门，便见她着一身白衣，倚靠在庭中那棵桃树下，身旁还放了坛开了盖的酒。
她抬头，看了他一眼，一笑：“你来了？过来陪我喝酒，我师兄酒仙百里东君亲自酿的，好喝。”
说完，就举起了身旁那坛酒猛地往嘴里一灌。
泠泠酒水有不少洒在了她身上，在这凉风刺骨的夜晚瞅着倒是分外凄凉。
“好。”
他应了一声，往她旁边一坐，紧接着也不管自己内里仅穿着一件单薄寝衣，径自脱下披着的道袍盖在她身上。
“夜深，小心着凉。”
说得好像他穿这么点儿不会着凉似的。
这场重逢太过平淡了。
平淡到仿佛他们曾经日日见面，开口也不过一句“你来了？”
当年初见他邀她一同等着吃桃子，被拒，而今日的重逢却是她邀他喝酒，他欣然应允。
山不就我，我便就山。
对她，赵玉真一向如此。
7.
说来这人也是无赖，明明说是邀他一同喝酒，这会儿赵玉真来了，她反倒自顾自一口接一口的喝，半点眼风都不肯给他。
知她心中有事，赵玉真也并未多言，又往她身旁靠了靠，闭眼掐算着她今日反常的原因。
风木之悲啊……②
他亲缘淡薄，自记事时起，便跟着师父在青城山修习道法剑法了，虽说去年师父仙逝，但修道之人本就看淡生死，赵玉真纵然悲痛，倒也还算看得开。
虽不能感同身受，但他看着也是心疼。
雷梦杀战死沙场，李心月重伤殒命，这天道仿佛是故意跟他家小仙女作对似的，明明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。
他一手轻轻揽过她的肩，一手又慢慢将她手里的酒坛收过来。
“不是说让我陪你喝吗，你可别把它都喝了啊。”
赵玉真笑着，一手提起酒坛就往嘴里倒。
“你一个道士，喝什么酒啊……”
她醉得不轻，末尾的话音都有些发软，却还是笑着。
“我们青城山一派修得正一道，不讲究全真那些忌讳，不光能喝酒，还能成亲呢。”③
他似乎也醉了，开始说些个不正经的浑话，说完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。
“你个臭道士……连山都不敢下，还成亲呢……”
李寒衣骂着，越想越气，末了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。
“你不来见我，我怎么能下山呢，万一我下了山，你又来找我，两相错过了怎么办？”
赵玉真又喝了一口酒，状似随意得说着，眼底却是一片清明。
“你！你不讲道理！谁说我没去见你，那日你闭关被雷云鹤强行打断，后来走火入魔又受了伤……我明明是去见了你的……”
她似是有些着急，又醉着酒，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的，有点前言不搭后语，但赵玉真还是听懂了。
他放下了酒坛，双臂大开，伸手一揽将眼前人紧紧抱住，下巴抵上了她的头。怀里的人身子僵了一瞬，而后又逐渐放松。
抱了有一会儿，他听见自己说道：
“小仙女，我很想你。
“明日我就同你下山，好不好？”
“好。”
注
①“墙头马上遥相顾，一见知君即断肠。”诗出白居易，当时看原著发现小赵是坐在墙上看着桃花树在等小仙女，一下子就想到这句诗了。
②风木之悲指父母亡故不能奉养之痛，这里让小仙女任性了一回，走了和原著不一样的if线。
③从百度上搜的资料，青城山最早确实修得正一道教，后来好像是改成全真道教了。全真戒律比较多，正一并不讲究太多忌讳。
